本文看点
在社会化媒体不断制造信息焦虑的背景下,去中心化的电子邮件复兴,重新成为信息发布平台,电子邮件简报(newsletter)及相关初创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兴起。简报即服务(Newsletter As A Services)备受欢迎主要由于:作者拥有简报的所有权,可以控制订阅者名单,不受外界算法影响,且电子邮件普及、可靠;如今社会化媒体为了盈利,界面越来越复杂,算法不断变化,使用户感到疲倦,也让人的品味趋于平庸。
对于创作者来说,简报写作分离了创造和消费的空间,提供了安静的创作环境;简报也能在作者和读者之间形成一对一交流,带来亲密感、愉悦和深度交流;电子邮件的形式还开阔了作者的写作内容,可以写自己真正想写的话题。
人们普遍认为电邮简报不会像其他出版物那样存档,但这些简报其实就是世界上备份最多、保存的时间最久的副本。其备份存放在数百万个收件箱、硬盘和服务器上,远远超过任何博客文章。
原文来自Craigmod,作者Craig Mod
电子邮件的历史开端平平无奇:“QWERTYUIOP”,对键盘一顿乱敲的结果,就像是猫敲出来的。1971年,雷·汤姆林森(Ray Tomlinson)发送了这样一条无意义的消息来测试这个系统。
然而,电子邮件这种形式一直留存着,并且很大程度上保持了其去中心化的特质。电子邮件无处不在,且无需中央权限,从这点来看,它已成为我们身边最强大的发布信息平台之一,强大到令人厌烦。
我担心,我们正在进入一个对电子邮件简报(newsletter)产生审美疲劳的时代,但是2019年1月时我还是创建了一个叫《山脊》(Ridgeline)的新简报,讲述了我在日本的山脉和古道上漫步、徘徊的故事。
该简报每周一封,含有一张照片,文字通常预计不超过500字。本意是达到低阅读压力、高信息量的效果。一分钟之内就能写完一封简报,然后快速浏览一遍,点击完成。到目前为止,我已经写了好几次的简报,但是我都没能遵守以上的规则。
关于主题:日本是我的故乡,在那里,我度过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。在过去的六年里,我走遍了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。这样的一种行走的冲动与我们现在沉浸其中的、无处不在的巨大网络连通性有着怎样的关系?我对此很感兴趣。
但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说,既然我发布了简报,就更有理由去思考2019年简报和电子邮件的行情了:一切都出乎意料得好。
如今,简报和简报创业公司就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。我认识的作家中没有一个不对写简报或读简报感兴趣。对于许多人来说,简报就是他们做得最好的公开作品。
目前简报即服务(Newsletter As A Service,下称NAAS)的现状:
-简报发布平台Substack是当红NAAS。Substack是一家白手起家的网络媒体公司,面向订阅者收取月费或年费。
-简报发布平台Buttondown是最近推出的NAAS,由一个非常敬业的程序员开发,设计精美,有望复制个人简报服务供应商TinyLetter曾经的辉煌。该平台即将推出聚合订阅(也许会抢占Substack的份额)。如果我现在要写一封公共电子邮件简报,我可能会选择Buttondown。
-成立于2010年的TinyLetter,是NAAS中的过气网红,曾重新掀起了人们对简报类文章的狂热。2011年,电子邮件营销平台MailChimp很快将TinyLetter吞并,TinyLetter的未来多舛,因此,要想把TinyLetter推荐给简报撰写者在如今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了。
-会员管理服务平台Memberful提供的订阅服务面向大众,与很多主流NAAS进行了整合,使人们能够更灵活地推出自己的付费简报,就像本·汤普森(Ben Thompson)在建立博客Stratechery时所做的那样。
我自己的Explorer Club会员项目和附属的Inside Explorers私人简报也是由Memberful提供技术上的支持的。
在最近《连线》杂志的一篇文章中,我提到了NAAS最近形势一片大好的原因:
对于简报蓬勃发展的原因的一种理解是,社会化媒体蚕食开放网络,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,人们只得将曾经投入到博客中的精力转移到电子邮件上来。罗宾·斯隆(Robin Sloan)在其《流星之年》(Year of the Meteor)最近一期的简报中这样写道:
除了自己发送几封邮件简报之外,我还订阅了很多邮件简报,并且经常谈到它们;你可能在某个时候听到我这么说过(或者看到我写过),但是我认为不管是艺术家、学者,还是普通人,如果还没有创建电邮简报列表,都应该创建一个。
为什么?因为我们无法相信社交网络,无法相信任何集中的商业平台。那些对我们生活至关重要的人们,与我们大家一起同行的人们,他们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听到所有的好消息。电子邮件不是完美的,但它是去中心化的,是可靠的,是永远存在的,这些特质的吸引力慢慢的变大。
所有权是一个关键点。我们对电子邮件的所有权和我们对一本简装书的所有权是一个道理:我们意识到,我们(很大程度上)控制着电子邮件订阅者的名单,这些订阅者名单是便携的,不受不可知的时间线算法的控制。
而这种所有权并不像一家公司或一款软件的所有权,按季度或是几年的期限运营,这种所有权的期限达到了半个世纪的水平。电子邮件是(唯一?)一种非常普及的、几乎全球都在采用的、有着悠久历史的网络出版技术。这种观点已经得到了证实。
减少依赖Instagram
平台的所有权,为数字产品增添了优势:给信息单元创造了精准的定义,即“包”,是需要投递送达的东西。当然,除此之外,还有我对于分享我在日本徒步旅行经历的渴望,促使我推出了《山脊》简报。但我也觉得有必要尽量减少对Instagram的依赖。
对我来说,Facebook已经不再是一个可行的营销/分销平台。Twitter挺不错的,但是受众群体就会局限在某些特定的人群了。尽管Instagram也很棒,但自2018年Instagram联合创始人的离开后,我感觉我们又陷入了盈利/优化螺旋发展造成的绝境,这可是Facebook的“拿手好戏”。
10年前,Facebook之所以能够成为一股清流,部分原因主要在于,与MySpace等社交网站相比,Facebook的设计更简约。而如今的Facebook,复杂得和航天飞机操作界面一样。
Facebook旗下的即时聊天软件Messenger也是如此。
而现在,Instagram要重蹈覆辙了。
2019年,Instagram只会变得更复杂、更不可知、算法更多、对用户参与度的需求更高。
身心俱疲
我发现,这种重蹈覆辙,失去了我的信任,还引发了我的另一种情绪,也是我在2018年最深刻的感受:不屑?(感觉言之过甚)失望?(太说教了)谨慎?(是的!)就是这种感受——我们谨慎地对待社交网络及发布平台千变万化。
这会儿还是按照X指标优先显示图片,过会儿就是按照Y指标优先了。再比如,在Instagram发布多张图片的帖子,它就会先显示第一张图,等一下,现在它又显示第二张了。
我试图保持从容,而社交网络似乎越来越像是在说: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,但我们大家都知道。对于在乎这些的人来说,这真是一种极大的侮辱。
谨慎中潜伏着隐患,因为它会滋生疲倦。在今天,仅仅打开一个App可能也会让人感到疲惫。发布平台绝不应该无法预测,然而这些社交网络恰恰就变成了这样。这可以使它们成为有力的营销工具,但是就发布简报来说,它们可能并不是太理想的选择。
就我而言,我希望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发布照片,尽量减少对平淡无奇的东西产生化学反应。但这却是大多数算法想要利用的方面:那些容易消化的东西,牢固地把控在“可以,还行”的尺度上。
这变成了一种自我应验的预言:我们越是看到越多无聊的东西,我们的品味也越无聊。
所以现在,我们走到了这一步:让我们依靠一个开放的、完善的、传统的、稳定的协议吧。简单邮件传输协议(Simple Mail Transfer Protocol,SMTP,一种提供可靠且有效的电子邮件传输的协议)就是我们的救世主。
安静
对于电子邮件和简报的魅力,还有一个更微妙的观点:创造和消费不是发生在同一个空间里。当我在电子邮件营销平台Campaign Monitor上发送信息时,我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就像午夜时的东京郊区一样安静。
我认为,我们已习惯了这样一个错误的事实:为了发布一些东西,为了参与到信息流中,我们就必须要查看信息流本身。就像《蒙上你的眼》(Bird Box)电影里那样;那些只想产出、创造,想要发布简报,又不看热门推文的人,一定行不通的。
优秀的创作者
既然我在写简报相关的内容,那么让我来列一些令人兴奋和高兴的文章:
-乔安妮·麦克尼尔(Joanne McNeil)的文章《我所有的星星》(All My Stars)就像是一种催化剂一样,让我找到了许多使我深深着迷的书籍。
-《弗吉尼亚季刊》(VQR)上艾莉森·赖特(Allison Wright)的文章《我不讨厌它》(I Don’t Hate It)也有着同样的特色,而且写作风格很棒。
-沃伦·埃利斯(Warren Ellis)的文章《绕轨运行》(Orbital Operations)让我感觉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。这篇文章也成为了工作节奏的模板和写作生活的实时记录。绝无任何讽刺,也没有愤世嫉俗的意思,但沃伦是我见过的作品最像视频博客(vlog)的作家(抱歉,沃伦)。
-早在简报尚未火爆的2015年,劳拉·奥林(Laura Olin)的简报《所有都变了》(Everything Changes)就很出名。劳拉在简报中巧妙运用了链接列表,她将《招聘公告》(Jobs Board)放在页面底部的确是个好主意。
-弗兰克·奇默罗(Frank Chimero)的FTC/ETC,他很少更新,但是一旦他发布了什么,那作品一定很好。
-珍娜·沃瑟姆(Jenna Wortham)的《发酵&形成》(Fermentation & Formation)也很少发布,但她那些居中对齐呈现的散文诗总是极具欣赏价值。
-克莱尔·莱福特(Clear Left)的《克莱尔简报》(Clearletter)绝佳地证明了公司也能拥有发言权。它每周只提供两到三个精心挑选的与行业相关的精品话题(对那些认为有着大量链接就是优势的简报是一个很好的反驳)。
-出版社FSG/MCD的《电鳗》(Electric Eel)会告诉我们出版社在篇幅过长的时候会怎么处理格式,这份简报可不单单是关注下一季的书单这么简单。
-蒂姆·卡莫迪(Tim Carmody)的《Amazon编年史》(Amazon Chronicles)追随了本·汤普森Stratechery的付费科技评论的脚步。
蒂姆非常聪明地发起了一场“解锁”公共阅读权限的运动:如果他的付费订阅用户达到200人,那么简报就可以向所有人免费公开。果然,不到24小时,这个目标就完成了。
蒂姆的简报证明了极端集中的关注点(他只写Amazon)和明确的目标会带来什么:手到“钱”来。
还有很多其他优秀的作者和作品没有被囊括在这个列表中——太多的人在通过电子邮件写出佳作了——这就让我们回到了最初的话题:电子邮件简报正当红。
但是,为什么?!为何需要写这种简报呢?
除了之前提到的所有权和远离社会化媒体这两点,让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对简报如此感兴趣:
在过去的六年里,我一边旅行,一边创作。我写了另一份名为《罗登探索者俱乐部》(The Roden Explorers Club)的简报。
我所有在线发表文章中,无论是通过这个网站,还是网上出版商,或是社交网站发布的,无论是零零星星、只言片语,还是用一万字冗长论述赞美日本披萨的题外话,基本上没有哪篇文章能够超越我通过发布《罗登探索者俱乐部》获得的那种亲密感、愉悦感和深度交流。
这种亲密关系,无论是从我的角度,还是从读者的角度来看都成立。它似乎产生了一种我在网上其他地方找不到的脆弱点。这种亲密关系并不足以为奇:虽说传播是一对多的,但交流是一对一的。
几年前,我帮助建立了一个名为Hi(原名为Hitotoki,现已关闭并存档)的讲故事平台,我最引以为豪的是,我们团队创建了一个评论系统。我们有成千上万的用户,但几乎没碰到什么骚扰的问题。
你可以对任何人的故事发表评论,而且大家都能看到你的已评论状态(页面底部会显示你的小头像),但你评论的内容本身是隐私的。
这样人们既能够得到公众对其热度的认可(“哇!这么多评论!”),又消除了任何哗众取宠或攻击性质的内容。这不是什么信息传递,甚至不算是评论,它让人感觉像是一种更现代的、更轻松的邮件处理方式,而且这种处理方式充满乐趣。
页面底部的评论输入框是下图这样的:
所以,我上文使用的“亲密关系”这个词,不是那种黏黏糊糊、甜言蜜语的关系,而是指卸下了人们在网上常常会戴上的假面。我会说《罗登探索者俱乐部》并不酷,但它其实非常酷。而且,电子邮件的书信本质有助于巩固“一对一”带来的人性化体验,我们在社交网络上常常丢失这一点。
从我的角度来看,这种亲密关系深深地影响了我对写作内容的选择:身份和多元文化、开心事、冥想、意义重大的路途、艺术家的静修等等。
尽管我也在这个网站上发表了《罗登探索者俱乐部》里的文章,但是电子邮件的框架——收件箱,这个奇怪且又无关紧要的网络空间——却打开了我创作的新大门,我可以写一些我之前觉得不受欢迎的东西。
这些文章中,有一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向别人推荐,当我在写下它们的时候,我没想到它们会这么受欢迎。
也就是说,《罗登探索者俱乐部》的种种特性带给了我极佳的创作体验,因此,我想写点更深思熟虑、主题更鲜明的东西。于是,《山脊》诞生了。
安妮·迪拉德(Annie Dillard)1973年写的《驱动花朵的力量》(The Force That Drives The Flower),让人体验到了书信体的强烈风格(就像迪拉德的许多作品一样,拥有能直击灵魂的力量)。这段文字若是在2016年时发布在Tinyletter平台上,一定会很受欢迎:
据我所知,这世上只有一个真正的实验可拿来确定根系生长的程度和速度,当你读到那些数据,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。关于这个实验,我看过很多报道,这些报道唯一没有透露的是,在这样的实验中,有多少实验室助手为此终身失明了。
实验者只研究了一种草本植物——冬黑麦,让它在温室里生长了四个月,然后小心翼翼地挪走了土壤,我猜他们会把土壤置于显微镜下,清算并测量所有的根和根毛。
在四个月的时间里,这种植物长出了长达378英里(约为每天长3英里)的根,而根的数量达到1400万。这让人印象非常深刻,但是当谈到根毛的时候,我彻底惊呆了。在同样的四个月里,黑麦植物长出了140亿根毛,而这些一个挨着一个的细小结构不会停止生长。在这样一立方英寸的土壤中,根毛的长度共计6000英里。
随意而不乏文学性和科学性的文笔,将敬畏和机敏融合在一起——我这些天打开收件箱,收到的都是这样的文章。区别在于,这篇文章发表在了《大西洋月刊》(The Atlantic)上,得以让这篇久远的文章留存,时隔多日仍能查阅。
那我们的电子邮件简报会存档吗?这是一个更复杂的问题。但正如迪拉德所说:“我只是没有意识到,是死亡在维持着地球的运转。”
很多人都在撰写简报,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存档并不见得是件好事,唯有淡泊能释放思想、放松语调。但是现实恰恰与这种普遍的看法相反。
这些简报是历史上备份最多的文章,其备份存放在数百万个收件箱、硬盘和服务器上,远远超过任何博客文章。其存档比互联网档案库还充实,都能充满LOCKSS(斯坦福大学图书馆)。
这些简报可能是我们也可以保存最久的记录副本,它们无处不在,但是又是私密的、隐蔽的,呈现在全球最容易获得的、最古老的网络发布平台上。“QWERTYUIOP”也是如此。